吹糖人：唐（糖）僧游火焰山的功夫

　　“吹糖人”是用麦芽糖做原料，做成人物、鸟兽、花果、器具等，给小孩子玩赏。

　　“吹糖人”是旧时北京的一个行业，北京话为“吹糖人儿”。河北杨宝坤是有名的糖人艺术家，1985年应邀到美国访问，把糖人吹到了迪尼斯乐园，震倒了一大片老外。杨宝坤所在的村有三分之二的村民会吹糖人，世称糖人村。

　　瑞安也有吹糖人，在万松山脚、陶山老市场、仙降集市、高楼杨梅节、湖岭新垟滩牛市，我们偶尔可以碰上吹糖人被一群孩子围着，吹出老鼠钻油缸或者红冠很夸张的公鸡。

　　清光绪时的吹糖人名师

　　传承至今已历四代

　　我约吹糖人林志微一个月了，这天他才从温州忙好了匆匆赶来。天下毛毛雨，只好在市政广场榕树下，一边“吹糖人”，一边和我聊起来。

　　瑞安吹糖人以莘塍和陶山居多，这和历史上两地的制糖业发达不无关系。据说，莘塍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有100多人分散在全国各地从事这一行当。陶山金王吉是清光绪时的吹糖人名师，传承至今已至第4代。他的传人金松存授艺多位徒弟，其中林志微仍是吹糖人。

　　林志微说，他是陶山岱下村人，1986年，22岁的他因家贫去学吹糖人谋生，师傅就是金松存。他勤学苦练，会100多种“糖人儿”样式，如公鸡、小鸟、小鹿、金鱼、灯笼、糖葫芦、猪八戒、孙悟空等，至今已从艺26年。“糖人儿”好看、好玩，玩完后还能吃，小孩子都喜欢，见着就走不开了。

　　我细细观察吹糖人的行头。吹糖人担子，一头是一个带架的长方柜，柜有抽屉，上层放麦芽糖，分3格：黄的、红的、绿的，下层有油灯，用来加热麦芽糖。架子的横木上面有很多小孔，用于插放糖人，招徕客人。担子的另一头大概是储存东西的，翻开来便是一张凳子，折叠式的。把担子的一头搁在这凳子上，坐下来就可以“吹糖人”了。

　　林志微搅拌着在加热的麦芽糖，告诉笔者：黄的麦芽糖是本色，红的麦芽糖放了红苋菜汁，绿的麦芽糖放了菠菜汁，没有放色素，可以吃的。

　　“三百六十行，无祖不立”：

　　吹糖人祖师爷是刘伯温

　　不少民间工艺都有传说，有祖师爷。比如，木匠祖师爷鲁班，豆腐祖师爷刘安，茶叶行祖师爷陆羽，纺织业祖师爷黄道婆。祖师爷属于民俗学的研究范畴，泛称学术流派、宗教派别以及各行各业的创始人，民间有“三百六十行，无祖不立”的说法。

　　吹糖人也有一个传说：明太祖朱元璋命刘伯温领兵攻打驻军鄱阳湖的陈友谅与张士诚，刘伯温因寡不敌众失利，被困在城中难以脱身，后来巧遇一个吹糖人艺人。吹糖人艺人为救刘伯温，让刘伯温装扮其徒弟，挑着糖担混出城门。那时“吹糖人”艺人的作品以帝王将相为主，因触犯了朝廷有关的什么忌讳而被禁。刘伯温为了报答吹糖人艺人救命之恩，奏请朱元璋开禁，准许“吹糖人”在民间重新营业。这就是说，刘伯温对吹糖人这一行业的生存发展有过重大贡献。

　　还有一个传说：朱元璋得天下后建造了功臣楼火烧功臣，刘伯温侥幸逃过此劫，被一位挑担叫卖吹糖人的艺人相救，两人调换了服装，从此刘伯温隐姓埋名，一度天天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吹糖人儿。也就是说，历史名人刘伯温曾干过“吹糖人”行当。

　　吹糖人师傅说，吹糖人祖师爷是刘伯温。

　　五字诀：

　　手要灵，眼要准，心要平，气要匀，火要温

　　“吹糖人”的主要原料是麦芽糖即饴糖，瑞安民间叫成糖，原色为棕黄，有独特的熬制方法，整个过程全凭经验来掌握。吹糖人对“糖”的要求很高，质量不好的糖，太硬或太软的糖，都吹不出糖人儿来。糖的火候控制也是关键，过热会太稀易变形，温度不够会太硬，无法塑形。

　　吹糖人要先捏胎，把一小粒糖揉搓成球状，在球体上压一个坑，收紧外口，快速拉出，拉到如细管后，对管吹气造型，就是“吹糖人”。空心的“老鼠偷油”是吹出来的，实心的“孙悟空”则是捏出来的。林志微说，现在“糖人儿”大多不用嘴吹了，都是用手捏出来。但也有人要空心的老式的“糖人儿”，那就让小朋友自己往里吹气，或者用打气的皮囊往里打气。

　　吹糖人的功夫有五字诀：“手、眼、心、气、火”，手要灵，眼要准，心要平，气要匀，火要温。捏胎的厚薄一定要均匀，靠眼快手准。拉气道既要快又不能急，气道拉薄了，一口气吹大了，就吹漏气了。由于一直烘在煤油灯上的糖很烫，放在手心里烫得不停地翻来覆去地吹凉，可是糖凉了就吹不成了，吹糖人就得“趁热打铁”，趁热趁软在一两分钟内吹成，吹糖人把这幽默地称为“唐(糖)僧游火焰山”。糖儿担上绑着一把大大的雨伞，是糖人师傅不可或缺的工具。下雨要撑，有太阳要撑，刮风也要撑。因为吹的糖人儿由麦芽糖制成，下雨和晒太阳都容易融化，而刮风则增加了吹糖人儿的难度，手里的糖温度降得快，变硬的时间缩短，吹不开。

　　不少作品来自民间故事和传说：一匹马的背上骑着一只猴子称之为“马上封侯”，一只老鼠抱着一个葫芦谓之“老鼠偷油”，一只公鸡引吭高歌叫“金鸡报晓”，每件作品都能报出一个好听的名字，吉祥又有趣。

　　“我不希望我是最后一个吹糖人”

　　吹糖人的黄金时间是农历八九月到来年的三四月，生意最好的是正月，集市上、戏台下、校门口是糖人师傅经常驻足的地方。吹糖人成本轻，行头简单，挑起来便走，停下来就做，收入也不多。

　　一次《温州日报》举办“带你亲子游”活动，林志微和30户家庭互动，现场示范制作糖人的方法，请小朋友参与吹糖人，使孩子们更多了解这一渐渐远去的民间手艺。一次在幼儿园里吹糖人，他手把手教幼儿做一个，他再送一个。他忙得很开心。温州一次广场非遗演示，吹糖人和米塑、糖画、草编、风车等项目的艺人一起上，生意还不错。

　　林志微说，虽赚不了钱，但是他两兄弟还是不放弃。他说儿子还在读大学，一年的学费、一月的生活费能赚到就行。他说10年前马屿集市，他亲眼看到一位吹糖人师傅将糖儿担扔到了河里，只身离去。吹糖人难以养家糊口，不干了。现在吹糖人越来越少，他知道，只要他们丢下了手，吹糖人的担子就会很快消失。他一再讷讷自语地重复一句话：“青年人不会再学吹糖人了。”

　　林志微说：“我不希望我是最后一个吹糖人。”

　　林志微希望能得到有关城市管理部门的许可，进城设点在广场吹糖人，期待实现生产性保护。

　　结婚流行吹糖人

　　10朵玫瑰送给10个如花似玉的伴娘

　　我问林志微近来为什么忙起来了，他说现在温州有人结婚、老人做寿、小孩生日，请他去现场做糖人。如果能流行起来，真是好事。

　　结婚：先做一对鸳鸯送新娘新郎，祝夫妻恩爱、白头偕老。再做10朵玫瑰花，送10个如花似玉的伴娘。(那天林志微做了一朵玫瑰花，一朵茶花，颜色、造型、质感都很像)林志微说，温州大学城生意也可以。我不解，忙插问：大学生玩小孩玩的吹糖人？林志微说，是的，那里糖做的玫瑰花最畅销。我顿悟。

　　老人做寿：(在大酒店进行)先做寿星，再做小孩喜欢的，分给老人的子孙，老人的亲友。吹糖人勾起了老寿星的甜蜜回忆，现场就很喜庆活跃温馨。

　　小孩生日：(也在大酒店进行)先做一个过生日小孩的生肖动物，再做一批分给在场的小伙伴。有一次在场的有30个小孩，加上大人也要，酒店服务员也要，竟做了200来个，到晚上10时才回陶山家里。题材也很现代很时尚，有龙虾、鹦鹉、螳螂、蝗虫，有米老鼠、小叮当、奥特曼、孙悟空、巧虎、愤怒的小鸟。那天林志微做了一个奥特曼送我，我送给小外孙。外孙有几十个奥特曼，糖人奥特曼是唯一的。“吹糖人”做卡通形象，预示一个与时俱进的新领域。

　　林志微说到这些时显得很开心，有一种希望与出路的快乐。我鼓励他，下决心把生日、做寿、结婚的“吹糖人”做好做大。

　　(陈思义)